《欧欧兔的报恩》
【短篇|完结】
Chapter 01
八月，暑气逼人，蝉声正喧嚣。
太阳才刚刚升起，清晨的雾气还来不及凝结成露珠就已经蒸发殆尽。
早上夏常安约了同学去打球，刚刚打开门，只见一只机械手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。下一秒，这只机械手突然动起来跟夏常安face to face哦不，应该是hand to face地做了个bye bye的动作，夏常安感觉到自己的脸不受他控制地抽搐了几下。
这已经是第七天了，从第一天门外突然出现的手臂大小的机器毛毛虫，吓得一向温柔娴静的夏妈妈尖叫着直跑去厨房拿杀虫剂，到第二天出现的叫得呱呱呱地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机器青蛙……再到今天这只诡异的跟他say bye bye的机械手，如此下去，夏常安觉得某天他就算收到一个机械人头跟他say hi，也会镇定自若，见怪不怪了。
正准备出门上班的夏爸爸夏妈妈也看到了这只诡异的手，夏爸爸拿起了这只机械手端详了一会儿，笑着对夏常安说：“可以啊，这只手做得很不错，如果内电路再改一改细化一下，就能做更复杂的手指动作。”
“这会不会是哪个小朋友送咱儿子的礼物？”夏妈妈打趣地说。
“行啊，儿子！”
“现在是7点58分，如果你们再晚两分钟出门，迟到的几率为99%……”
……
送了爸妈出门，夏常安这才拿起这只机械手认真地打量。
礼物？这确定不是一个恶作剧？
用的是最便宜的合成金属，电池芯片是最老旧的款式，电路板看起来也是被二次利用的，所以不能控制更精细的动作，只能左右摇摆，手心画了一个笑脸，配合着沙哑的电子音乐，有一种诡异的萌感。
夏常安用手拨了拨头发，没有什么头绪，只好把这只手收了起来，和之前收到的东西放在一起，然后就出门了。
“夏常安，你今天怎么了？”打了半小时的篮球，夏常安也没投进几个球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，总是四处张望。
“丁玮，你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吗？”从今天出门开始，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，但确认了好几遍，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。
“没有，你是不是饿了？要不……我们去吃烤串吧！”丁玮建议说。
丁玮这么神经大条怎么可能会发现，夏常安拒绝了丁玮的建议，篮球也不打了，就各自回家了。
夏常安走后，一道白色的身影一直跟在他身后，借着周围的建筑物隐藏起来，和他保持着十米的安全距离。
Chapter 02
夏常安没有走平时回家的路，而是拐进了一个小巷里，当白衣人跟进去的时候，哪里还有夏常安的影子。
“跟丢了……”白衣人面无表情地喃喃道。
“你是谁？为什么要跟踪我！”少年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糟了！白衣人刚想逃跑，却被早已料到的夏常安一把捉住了手腕，然后一个反手压在墙上。白衣人也不是吃素的，用另一只手的手肘撞了一下夏常安，夏常安一个措手不及松懈了，白衣人趁机挣脱夏常安的手，才转过身，又被回过神来的夏常安捉住了，这次是两只手都被捉住了，白衣人再次整个人被夏常安压在墙上，动弹不得，两个人姿势十分暧昧。
夏常安把人困住后，一只手捉住那人两只纤细的手腕，另一只手去扯白衣人的帽子。
毫无防备地，夏常安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杏眸，像是小动物的眼睛，看起来有点无辜，但粉妆玉砌的脸却不带半点情绪。
“是你！”夏常安十分惊讶。
“可以放开我吗？”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，少年如珠玉敲落的声音冷清得好听，虽然如此，但是夏常安还是听出几分哀求和几分不自在。
“不逃？”
少年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圈，然后犹豫地点了点头。得到少年的承诺后夏常安才松开了手。
经过一番的纠缠，少年的头发有些凌乱，几根飞扬的呆毛莫名地戳中了夏常安的萌点，于是他毫不客气地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头，语气也温柔了不少：“说吧，为什么要跟着我。”
“你喜欢什么？”少年问非所答。
“啊？”夏常安一头雾水。
“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。”少年虽然表情没有起伏，但是从眼睛里却能看出一丝丝委屈。
“所以毛毛虫青蛙还有今天早上的手是你送的？”夏常安回想了一下，得出了这个推论。
少年点了点头，似乎有点伤心。
“为什么送我东西？难道你对我……”不会吧？一见钟情？
“报恩。”少年打断了夏常安的遐想。
What？
报恩？夏常安顿时脑中刷起了一大串黑人问号。
Chapter 03
事情还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。
那天002第一次获得批准单独出门，因为他的耗电量大而且不太稳定，教授千叮万嘱让他留意自己的电量，不要跑太远，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讪，要早点回来。
于是就立Flag了。
002因为电量耗尽刚好倒在了夏常安家门口，被刚好准备出门给父母送文件的夏常安发现了，并带回家充电。
当夏常安送完文件回到家后，家里早已没有002的踪影。
002回去之后，被担心的教授叨念了好几个小时。
晚上，002上光脑学习知识的时候，看到一个小动物被救之后报恩的视频，于是就琢磨着报恩的事。
报恩要送自己最喜欢的东西，于是002就把自己第一次上机械实践课做出来的机械毛毛虫送给夏常安，可是夏常安好像不太喜欢毛毛虫，于是第二天002又送了夏常安一个机械青蛙，他好像也不喜欢机械青蛙……
每天夏常安收礼物的时候他都会躲得远远的观察夏常安的表情。到了第七天，002用最后的材料做了一只机械手。
还是不喜欢啊……002有点沮丧了。金属材料都是可以循环利用的，所以能分给他这个刚“出生”没多久的AI做实验用的材料不多，或许他应该问问夏常安喜欢什么东西比较好。
有了这个想法后，002看到夏常安出门了，所以就跟了上去，才发生了后来的事。至于为什么被发现要逃跑，大概是一种（小动物的？）本能反应吧。
“事情就是这样。”002向夏常安解释完之后，夏常安刚想说些什么，却看到002原本黑色的眼睛变成了暗蓝色，一闪一闪的，分明是电量快要耗尽的样子。
“你的耗电量怎么这么大？”夏常安发现了002奇怪的地方。
002摇了摇头，说：“我也不知道，教授说我一个能耗三个AI的电。”
夏常安扫视了一周，刚好附近有一间冰淇淋店，可以免费充电，于是夏常安就拉着002过去了。
问店员要了充电芯片之后，夏常安把芯片给了002，然后又转身去点了两个冰淇淋。
夏常安把其中一个冰淇淋递给了002，002愣愣地接过冰淇淋，但是并没有吃，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冰淇淋。
“不喜欢吃吗？”夏常安问。
“不是……我没吃过……”002似乎有点不好意思，原则上AI只要充电就够，不过因为AI也有味觉和嗅觉，进入新纪元之后，食物并没有退出历史的舞台，但是却成了奢侈品，只有高收入的AI家庭会保留吃食的习惯。
“试试吧，很好吃的，快融化了。”小AI都会喜欢甜食吧，夏常安想。
果不其然，002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冰淇淋，立即被这种冰凉又甜蜜的口感迷住了，杏眼里满是惊讶和愉悦的光。
看着002一本满足的样子，夏常安的眼睛里闪现出几丝蓝光，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，他就这样专注地看着002，连自己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都浑然不觉。
Chapter 04
“妈，我出去了。”夏常安蹲在玄关里系鞋带，正准备出去。
“安安啊，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新的朋友啊？”最近儿子频繁地外出，让夏妈妈有点好奇。
“嗯……对啊……”
“叫什么名字，住哪儿，家里都有什么人啊？”
“他叫002。”夏常安系完鞋带，站了起来。
“002？是编号没有名字啊？”夏妈妈有点惊讶。
“嗯。”夏常安点了点头，快到约定的时间，夏常安匆匆出门，突然想起什么，回头还喊了一句：“妈我今晚会晚点回来，不用等我吃饭了。”
“这孩子……”真的是儿大不由娘。
本来是要002是要报恩的，但是夏常安说送东西就免了，如果想他高兴的话就陪他去玩，这样就算是报恩了，002只是一个单纯的小AI，也信了夏常安的说辞。
“抱歉啊，来晚了。”路上遇到一个青年AI在抢一个儿童AI的棒棒糖，夏常安路见不平，所以才耽搁了一点时间。
002看见夏常安笑得眉眼弯弯，像一颗可爱的小糖豆，和开始的002判若两人，这都要归功于夏常安吧，研究所里只有严肃的研究人员和像他这样刚刚“出生”的AI，喜怒哀乐是要通过融入社会与同伴相处才能学会，所以是夏常安教会他怎么微笑。
“没关系，我也刚到，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啊？”
“我们先去……再去……然后……”
……
因为002耗电量很大，所以每次一起出门夏常安都会带上充足的充电芯片。
天色渐暗，AI不需要光也能看清黑暗中的东西，但漆黑一片的城市有什么意思呢？
002整个人趴在玻璃上，街上的灯一盏一盏地亮起，有蓝的有绿的，有闪烁的有流动的，这是本市最大的一个摩天轮，当升到最高点的时候，可将整个城市灿若星河的夜景尽收眼底。
“在AI的世界里灯光不是用来照明，而是沿承人类的浪漫。”002看着脚下的景色，像是在对夏常安说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“你知道浪漫是什么吗？”夏常安好奇地问。
“嗯。”002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告诉我，你理解的浪漫是什么？”夏常安看着002，似乎不太相信。
002对上了夏常安的眼睛，懵懂的眼神里是少有的认真，夏常安感觉那一瞬间，似乎整个城市的灯光，还有漫天的星光，都映在了002的眼里。
“十、九、八、七、六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……”002数完的那一秒，摩天轮停在了最高点，002踮起脚在夏常安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。
夏常安瞪大了双眼倒退了一步，感觉耳边啪啦啪啦地响，脸无缘无故地发烫，整个身体像坏了一样。
Chapter 05
自从那天002在摩天轮上亲了夏常安，夏常安慌忙地离开之后，002就再也没有见到夏常安，发给夏常安的信息也像石沉大海一般。
难道那天他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？没有吧？
002思来想去也不明白，于是只能上光脑发帖求助。
标题：【求助】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亲吻不是代表浪漫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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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啊，这告白方式也太老套了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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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你是活在公元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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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不老套不是重点，如果TA喜欢你的话，干什么都是浪漫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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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该不会用这种历史书上才出现的方式告白了吧！那对方有没有回亲你！有没有答应在一起！
……
002只是想问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浪漫的行为，毕竟那时候夏常安问他知不知道浪漫是什么，他只是用行动来告诉夏常安，难道夏常安不喜欢这个答案？虽然不太清楚告白是什么，但看着一大堆网友的热心评论，002还是得出一个结论：夏常安躲他=不喜欢自己的行为。
002纠结了一晚，第二天一早，还是决定去找夏常安问个明白。
002才到夏常安家门外，正准备敲门，就听到夏常安说话的声音，002的耳朵很灵敏，所以他能清楚地听到夏常安说——“我不喜欢002。”
002觉得自己很不舒服，明明电量还是很多，但却有一种空洞洞的感觉，比没有电的感觉还难受。
“夏常安，你现在大概不喜欢我出现吧。”就像不喜欢他送的东西一样，这样一想，002就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快要涌出来了。
002回想起最近的事，几乎都是他在麻烦夏常安，这不是报恩，不能再给恩人添麻烦了。002深深地呼了一口气，然后头也不会地离开了。没有人发现，在002刚刚站着的地上，有几滴水迹，一半渗透进地里，一半蒸发在空中。
Chapter 06
夏爸爸夏妈妈发现，最近他们的儿子心情似乎不太好，之前笑容满面天天往外跑，现在天天宅在家里经常发呆，发呆的时候眼睛偶尔还会闪着蓝光，夏妈妈思来想去，觉得很可能跟之前儿子说的那个小AI有关。
于是这天早上，夏爸爸夏妈妈决定要跟儿子好好地谈一谈。
“儿子啊，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AI啊，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去申请给你做个伴……”
听了夏妈妈的话，夏常安先是一愣，沉默了几秒之后，才说：“我不喜欢002。”
听了儿子的回答，夏妈妈有点意外，但是看到儿子的眼里又开始闪着蓝光，夏妈妈觉得儿子没说实话，于是说：“得了吧你，说起他的时候你眼睛都快要变成蓝色了。”
“什么！我的眼睛变蓝了吗！”夏常安很惊讶，这是他的一个小秘密，只有家里的人知道，只要碰上喜欢的东西，夏常安的眼睛就会闪着蓝光，因为不是很明显，所以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。
“可是我的设定里要25岁才能谈恋爱，我现在连17岁都不够。”就是因为这样，所以夏常安才觉得自己不喜欢002。
“我记得我跟你妈没有给你弄这样的设定。”夏爸爸回忆了一下，确定没有给儿子弄这种奇怪的设定。
“妈说的，在我半岁的时候。”
“你那时候才半岁，我就怕你早恋，随便说说而已……哈……哈……”夏妈妈干笑着解释说。
“……”
夏常安解决了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之后，马上打开光脑，看到很多002发的信息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夏常安发了很多信息解释了原因，可是002一封也没有看，信息全部都显示未读。
002应该生他的气了吧，或许过几天等002气消了就会没事了吧，夏常安自我安慰地想。
可是，等了三天，002还是没有回他信息，夏常安终于按捺不住去找002。
002所在的研究所，他很熟悉，因为他也是在那里“出生”的，在被夏爸爸夏妈妈带回家之前，他不叫夏常安，而是叫001。
当他去到研究所问起002的时候，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，002被一个家庭申请了，至于申请人的信息，是不能透露的。
夏常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，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。AI没有选择家庭的时候，会在研究所里学习一些基本的知识，但有些家庭领养的时候，会选择记忆格式化。
002可能……可能已经忘记他了。
所有记忆清晰地涌现，开始时候那个面瘫的002，喜欢吃冰淇淋的002，渐渐地学会了笑的002……最后还用在摩天轮上亲了他的002，都一一浮现在眼前。
夏常安像中了病毒一样，一遍又一遍地给002发信息，可是这是徒劳的，AI被收养后之前的终端会被换掉，夏常安发的信息，002是永远都收不到的。
就这样，002就像是夏夜的一场梦，和着蝉声，一并消失在夏天的末梢，也消失在夏常安的生活里。
Chapter 07
转眼就到了九月，又到了开学的季节。
“公元2050年，地球环境恶化人类灭亡，两组拥有自我意识的数据控制了人类沿承下来的文明，创造了属于AI的国度，这也是我们新纪元的开端……夏常安？你是不是快没电了，我怎么看到你眼睛好像闪着蓝光，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。”看着夏常安愣愣的眼珠也一动不动的，历史老师关心地问道。
“老师，可以让新同学送我去校医室吗？”夏常安按捺着自己的心情，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好吧，隋玉，你送夏常安去校医室吧。”
宁静的校道上铺满了落叶，踩上去会有咔滋咔滋的声音，夏常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。
“002……”
隋玉听了夏常安的声音后一愣，停下了脚步，很难相信他竟然会和夏常安同一个班，想到夏常安可能不喜欢跟他见面，他就很难受，只能装作被格式化忘记了所有，才没有特意跟夏常安说话。
夏常安看到他听到002这个名字有反应，心中狂喜，太好了！002还记得他！
“夏常安，我不是故意跟你同一个班的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，我马上申请换一个班……”隋玉无奈地说。
“不不不，我喜欢跟你一个班，我还喜欢你啊……”夏常安连忙解释说。
“啊？”隋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懵了。他好像听到夏常安说喜欢自己。这种感觉很奇异，感觉就像自己身上的所有零件都变成了棉花糖，轻盈而甜蜜。
夏常安站在隋玉的面前，两人四目相对。
“你……不是说过要报恩吗？”
“嗯……对啊……”隋玉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——以身相许吧！”说完夏常安显得紧张而认真。
隋玉看着夏常安眼里越来越明显的蓝光，扑通扑通，心跳的频率突破了系统设定的限制。
那就——答应吧！
—END—
